一切都似乎缘于那场打赌。
那天,他心情黯淡,坐在轮椅上从巷子走过,正遇上郑老头和王老头打赌。两个倔老头都不服输,争得脸红脖子粗。
他们赌的是命运。
王老头一口咬定:人是斗不过命运的,万事都由命运安排。
郑老头针锋相对,激烈坚持人是能够改变命运的,万事皆在人为。
两人争执不下,最后王老头一梗脖子:“敢不敢打赌?”“赌就赌!”郑老头也倔性大发。郑老头一回眼,对他说:“你赌不赌?”
他没有回答。从小,他和他们打过无数的赌,赌硬币的正反、赌天气的阴暗……可是自从他患上股骨坏死症后,他已失去了工作岗位,整天躺在床上,连行动也要靠轮椅的帮助。就像半枚硬币都没有的穷小子,他用什么去赌!他苦笑了一下,缓慢而又沉重地摇着轮椅离开了他们。
突然,他身后传来郑老头的喊叫:“信不信,你明天就有好运来了。”他头也不回,一步一步缓慢而又沉重地走远了。
第二天,他家来了一大帮过去的同学和老师,还有单位的同事。他们拿来了不少的书籍和报刊。有的同学说:“你以前不是作文写得很好吗?”有人鼓励他“向张海迪学习,做个轮椅上的作家。”
他在学生时代是全校闻名的小才子,16岁就在报刊发表了好几篇作文,成为他这条巷子里家家教育子女的例子……
在回忆和沉思中,他猛然想起“我拿青春赌明天”那首熟悉的歌词,一股与命运抗争的洪流在胸膛里汹涌澎湃,令他激动不已。他下决心与命运赌一赌!
他开始了写稿。每天从天亮伏案写到深夜,忘记了病痛和苦恼。就像在黄山崎岖山道上攀登的人,一身汗水,却一心望着光明顶。
一连几个月,他一批接一批寄出稿件,但这些稿件又雪片一般被一一退了回来。他毕竟只读了个中学,而且文学这条道路又是异常艰难。正当他产生彷徨、失望的情绪时,一直在暗暗关注着他的妻子出来鼓励他,“说不定下一篇就成功了。”
果然,这之后他寄出的几篇稿件终于刊登在本地的一家晚报上。那天,他妻子兴奋地将一张样报的剪样递到他手中时,他反反复复地看着,重新鼓起了信心,又勤奋地写了下去。
他一写就是三年,三年里,他在各级报刊发表了上百篇小说、散文、诗歌。他终于打赢了这场命运之赌,被家乡的人们称为“轮椅上的作家”。
一天,当地的晚报记者来采访他。他的第一篇作品就是刊登在这家晚报上的。他非常感谢这家报纸,可是他收到的都是剪样,便托这位记者回去找一找,想将原报作为一生的珍藏。第二天,这位记者在电话里告诉他“同期的晚报上并没有他的文章。”
他大吃一惊,把那些剪样翻出来仔细看,一看,看出了蹊跷。这些剪样虽然都有报头,但都是复印件,字体也不一样,明显有拼接的痕迹。
“难道是她?”他心里顿时浮现出妻子平日种种的可疑细节:每次稿件的收寄都由她一手操作,而且她每次都几乎料事如神……他肯定这一切都是妻子的所为,是她在暗暗帮助他,用美丽的谎言鼓励他与命运挑战。可是,他的妻子面对这些伪造的东西,仅仅承认做了收寄工作,其它一切都不是她干的。
郑老头说:“你别为难她了,这幕后的一切都是我干的。是我请来了你的同学同事,是我复印了那几篇文章,是我寄出了开始的几张稿费单……直到你的文章真正见报。”
“你为什么要这样做?”他大惑不解。
“我看着你从小到大,不甘心你就这样垮下去。我知道你有这方面的潜能,所以就用了这些办法,希望你有一天能改变命运。”
当他清楚了事情的前后一切后,激动地向郑老头道谢。郑老头却连连摇头,说:“不,应该说声‘感谢’是我。”
“你还记得三年前我和王老头打赌的事吧?当时我下的赌注便是你!”